中秋月圆时,常是人团聚!祁庄的彩灯点亮了。饭后,奶奶摆起了蜡烛祭月,两支烛,一堆月饼,摇曳灯火。远处仍燃放着“高升”,“砰砰”的震天响声!2020年的月夜下,山河也无恙,国泰又民安,安定祥和的景像!
我与家人步行去祁庄,大人,孩子,络绎不绝,我看见那片在朋友圈屡屡出现的“稻田”。风舞动稻子,灿亮的金光点缀着旷野的夜色,电丝制的穗头亦真亦幻,那包含着生命的果实让我记起了母亲与我叙说那个她孩提时的故事……
那时母亲还很小。像现在一样的秋日,想是苍凉。村里低矮的屋子,灰灰的泥墙,灶上没有油垢,灶膛内只有一堆堆木柴烧成的炭灰,有火,那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。米缸里快见了底,可是,秋天到了,稻田一片金黄,个个低垂着穗子,盛满了大人的希冀,孩子的笑容。历史课本里,那个年代生产资料公有,割稻的是生产队。母亲说,外公是生产队长,要领着村里人割稻,分给每家每户。
白天,农民的镰刀割断稻子的长茎,穗子大把大把地落在干燥的土里,裸露出了一颗颗金黄的果实。秋天,碰上太阳灼热的日子,汗不住淋漓,弯腰起身的酸痛与眩晕一发不可收拾。而傍晚,放学丢去书包的孩子疯跑着来到稻田,拥抢被落在稻田里的穗子,“那是我的”,“那是我的”,渴望的一双双眼睛,伴着扑向稻子的手,想象着这穗子成了香喷喷的米饭,抢夺了属于大家的,公有的,流落的稻子。母亲说,她的姐姐也去了。
母亲有两个姐姐,也就是外公有三个丫头,那时来说是很常见的。外公外婆白日里便要割稻子,外公是村队长,琐事自然多些,回家晚。那个大丫头(母亲最大的姐姐)便要照顾起两个小妹妹,砍柴,烧水,煮粥,还要时刻注意二丫三丫在干什么“好事”。想是那天父母回来得晚,于是一个裹着蓝布衣、脸上红冻、扎双马尾,一个套着黄褂子、头发蓬乱,都绕到最年长的姐姐身边,看着灶炉中扑腾的火焰,一个烘着手,一个说:“姐姐,要不我们去捡点稻子吧。”我仿佛看见二丫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玩游戏时的顽皮。三丫也转过身,呆呆地看着姐姐说出“不行”这让人扫兴的话。二丫叉起了腰,故作生气的样子,“那好多小孩去拿呢,姐姐你去拿了,我们就可以有比别人更多的稻子。”三丫点点头却不说话。大丫头拣着柴草扔进火里,起身看着灶前的蒸汽,心里却也想着白嫩的米粒,她咽下口水“阿爹说,不能拿 ,这不好。”二丫拉着姐姐的衣袖,“拿嘛,拿嘛,只拿几束,不会发现的。”大丫动摇了,只要快点回来,没事。
大丫嘱咐了妹妹,便跑着去村里的稻田,傍晚夕阳的余晖染亮了乡间,人静了,只听见鸡鸣犬吠,抢稻的孩子都走了,田里还剩些小稻子,大丫拾起,看见这饱满的穗子,我想她心里一定是自豪的,也许还有隐隐的不安。
家里烛火亮起,父母回家了。大丫赶紧将稻穗丢进田里,家里,阿爹的脸阴沉,母亲盛粥,瓷碗的碰撞声显得格外静谧,二丫三丫坐在矮凳上,低头。阿爹看见大丫回来了,“出去拾稻子了。”她惴惴不安地点头,暗暗地灯之下,只有那一头短发在风里动。阿爹提高了嗓子,快要吼起来:“这稻子,是公家的,是全村人分的,你要了,别人吃什么?”我仿佛看见大丫抽噎起来,也许是第一次她阿爹发这么大火。空气静默,谁都没有说话,二丫三丫也不懂什么,母亲只是在一边收拾。“别人拿是别人的事,记着,就算饿死,也不可以干没理的事。”泪还是往下掉,三丫看见阿爹的眼睛里也有点亮亮的,却让人感到坚定。她的母亲摆着五碗粥,一盘咸菜,灶头在烧着,火喷涌的样子映在墙壁上,很温暖。
母亲说,外公叫大姨把那几棵稻子还回晒稻场,她去了。从这以后,三姐妹从没再干过类似的事!
稻子,我没怎么看见过,却永远敬畏着。那永远在秋天盛满生命的果实的穗头,多像我的外公,永远秉持一颗农民质朴奉献的心,教育孩子立德立行,又多像无数在平凡中坚定自我、坚持奉献的人。中秋佳节,我看见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繁华,看见了许许多多可爱的人,看见两鬓斑白的共产党员外公。看见稻子!更看见了我们伟大富强的中国!